一千多年前的海州,还不是后世的连云港那样的规模。这座城虽然筑在海边,但是距离海岸线还有二三十里,并不是像山东登州,胶西(青岛)这些地方,直接有水门可以入海的,还算是一座陆地之城。
海州此时的守臣是魏胜。
魏胜,字彦威,籍贯宿迁,出身农家,骁勇善战,胆略过人,现年四十二岁,曾经多次参加过抗金战斗,少年时在蕲王韩世忠军中当弓箭手,大小历经数十战,后因韩王移驻镇江,宋金议和,他不甘心抗金不成,逃出军中,隐匿在山阳,常常扮作匠人、盐贩等,过淮北到海州、沂州和涟水一带,探听金国的情报。
去年完颜亮南征刚开始的时候,他就跑去见楚州知州蓝师稷,劝他趁金兵不备,出兵袭取涟水,当可立下大功。
但是南宋这些官儿们都是差不多的德行,属算盘珠子的,拨一下动一下,没有上官的令旨,谁也怕担责任,蓝师稷也不例外,很干脆地拒绝了。
魏胜决定单干,他聚集了三百名自愿参战的义士,渡过淮河,攻克涟水,随后在涟水招兵,带千人攻打海州,鼓动海州汉人居民,里应外合,攻占海州,尽歼守军,或捉海州太守高文富,建军号“忠义军”,自己号称忠义军都统制,权知海州,随后胸山、怀仁、沭阳、东海诸县望风归顺,魏胜和他的“忠义军”声威大震。
他这样一番攻城略地,对完颜亮南征的东路后方构成了严重威胁。
完颜亮遣海州同知蒙恬镇国率万人来攻,却被他用伏兵计杀得大败。
此后魏胜的忠义军和金兵互有攻守,他每战必当先冲阵,身先士卒,多次取得胜利。
但是完颜亮也不能眼看着他坐大,拿不下来,也得打到他无力威胁自己的后方才行,因此虽然多次惨败,后续派来围剿他的金兵始终不断。
魏胜虽然多次战胜,但是楚州的蓝师稷却害怕朝廷中的主和派找自己的麻烦,不敢把此事上报,也不敢对“忠义军”进行钱粮物资军械等的支援。
魏胜不得已,只能自己设法,部将董成率军袭取沂州,虽然夺得了一些铠甲兵器,却也损失惨重,不得不收缩到海州一带,以求自保。
后来的金兵围困海州多日,劳师无功,伤亡惨重,但是对完颜亮又不敢说实话,只得后退,守住海州西面,谎报完颜亮说是已经击败魏胜,但是海州城急切难下,只能围起来慢慢攻打。
完颜亮南征过江心切,也没多加追问,而是把全部心力用于前线过江的事情。
完颜雍在北方登基称帝,和他分庭抗礼之后,他就更没有心情关心海州这里的“癣芥之患”了。随后不久,完颜亮就被杀死于江边大营之内,海州这边,金兵更加无人自找麻烦了。
前线金兵大败,海州之围自解。
从此魏胜威震鲁南,金兵看到魏字旗号,往往都会不战自退。
后来,魏胜又帮助李宝击败金兵海上的水师,直到这时候,经由李宝奏报,宋朝朝廷才知道海州这么一个大州被北方的“忠义军”给夺回来了,也知道了这支“忠义军”的首领叫做魏胜,已经和大宋水师联手打仗,并且立下了大功。
因此,魏胜被朝廷封为“阁门祗侯、海州知州兼山东路忠义军都统”的头衔,如今现有忠义军兵力三千五百余人,厢兵两千人,驻守在海州。
这阁门祗侯是大宋武官中大使臣一级,武秩正七品,品级虽不甚高,但是这是经过官家亲封,枢密院武选司和审官西院正式注册确认的,已经不是自称的野鸡名号了。
魏胜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自己的名号定得很高,因为他在宋军之中待过,知道给自己安一个太高的名号,对日后真正成为大宋官军的一员,不但没有丝毫好处,反而会遭到猜忌。
而且自己手上上报的兵力还不能太多,报的数量太多,朝廷里的那位官家以及两府的那些大头巾们必然会担心自己会不会坐大,也必然会想法子分化制衡。倒不如直接控制在五千左右为好。即便如此,听说朝廷也要派来一位守城统制,从自己手中分出一部分兵权来的。
魏胜很恼火,但是他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这个大宋对武将的防备,是刻在骨髓里面的东西,防治武将坐大,是他们下意识的做法,其余的一切都排在这个下意识之后。
哪怕有亡国之虞。
魏胜不知道大宋朝堂上的那些大头巾们有没有意识到海州的危险。
或许他们觉得,海州城被自己夺占了,就万事大吉了,从此以后就属于宋土,至于以后,不过是一座州城而已。土地得失之间,对于朝廷上的官家和官员,似乎他们并不在乎。
可魏胜自己知道,没那么简单。
作为绍兴议和之后被金国夺去的州城,这几十年间一直是金国的国土,如今前线战事虽然对金兵不利,水军已经全军覆没,但是陆地上的金兵大队并不是已经崩溃了,后方军队实力还在,逃散的多数都是签军和民夫而已。
现在金国听说已经有了新的皇帝,那么无论是金国朝廷还是军队,都不会眼看着海州丢失,大战是不可避免的。
在这种情况下,魏胜最需要的是加强军队力量和统一指挥。
但是,恰恰这两条,是大宋朝廷下意识地会限制的。决不会给魏胜再增加实力的机会。
除非他不需要大宋的帮助,发展出实力之后自称名号,不被大宋朝堂纳入麾下,这样才可能在金国的压力之下,获得大宋的认可。
但是魏胜的思维里,显然没有这样的想法。大宋对于魏胜来说,依旧是头顶上挥之不去的天。拥兵自立如何如何,那直如自作反贼,他是无论如何连想都没想过的。
魏胜很无奈,但他也只能尽力在目前的军队和城防上下功夫了。所以整日阶不是操练军队,就是加固城防。
这一日魏胜正在城外视察,只见亲兵带着两个武士打扮的人过来。
“启禀都统,这两位是从北边过来的,说是奉了天平军节度使耿大帅的命令,前来和俺们海州军联络,要找海州最大的官员,最先接到他们的兄弟,就把他们送到这里来了。”
魏胜的亲兵对七品的“阁门”称呼很不习惯,还是喊“都统”顺口一些。
“什么?”
魏胜一下被惊到了,“节度使?大帅?那是谁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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