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竹躺在干净整洁,有着淡淡消毒,药水的VIP病房里,她如今也不过四十来岁,骨瘦如柴,脸颊凹陷,一双干枯的手掌静静搁在床沿上。病房里悄无声息,只有冰冷仪器发出的嘀嗒声,她用力睁开眼,侧头环顾四周。
旁边沙发里斜靠着一个三十来岁的护工,看样子是睡着了。
回想起活的这么些年,姜竹忍不住苦笑,心里发凉。刚出生父母因意外过世,被送去孤儿院,长大一些又被养父母收养。养父母不是大富大贵家庭,家里开了个小超市,收养她没半年,超市被附近混子砸了,养父只能另外糊口,没多久,养父出了车祸被截肢,养母受不住找了个高僧,高僧算命得知她是天煞孤星命。
那时候姜竹根本不懂这些,她还小,只知道养母把她送回了孤儿院,还跟院长说了些什么,从此之后,孤儿院的院长老师跟小朋友们也开始孤立她。一开始她不明白,渐渐长大也就懂了,似乎她的朋友都会遭遇不好的结果。
再后来她没了朋友,一直独身,到了大一开始边读书边在外打拼,接下来大半辈子积累无数财富,报了养父母和孤儿院的恩情,做下无数善事,到头来,却还是落了个绝症身亡,剩下数不尽的财富全已捐出做善事,最后陪伴的也只有这些冰冷的仪器而已。
身体越来越虚软,闭上眼的那一刻,姜竹叹息,要有来生,不求家财万贯,不求珠围翠绕,只求几个亲人陪伴,不要再孤孤单单一个人。
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
勇毅伯府姜家这几日有些忙,大房的姑娘要进宫选妃,二房的嫡子要科举,三房一家子要回京。
京城不少人都听过三房的传闻,勇毅伯府的三房本身没什么值得让人津津乐道的事儿。不过三房有个傻姑娘,三岁了,据说一句话都没开口说过。这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三房这些年远在千里之外的安邵城,京城里头顶多对这事儿谈论几天。可眼下三房要全部回京,以后指不定就要待在京城,三房的傻姑娘怕至此就会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还在航船上的勇毅伯三房的人自然是不知道这些事情,也不知道他们家姑娘的名声早已在京城传开。
燃着炭火的小炉子上炖着香气四溢的羊奶,加了茶去羊奶的膻味,最后放入一小块冰糖,没一会整个船室都透着浓浓的奶香味。奶茶煮好,倒入旁边的瓷碗备用。
守在小炭炉旁边的丫鬟麻利的磕了一个鸡蛋,搅拌成蛋液,加入已经温了的羊奶搅拌均匀,撇去浮沫搁小锅里蒸上。不到半刻钟,羊奶鸡蛋羹就蒸好了。
丫鬟麻溜取了块纱布,捧出里面的白瓷碗,瓷碗里的羊奶鸡蛋羹蒸的极***黄色,一点气孔都没,放了几颗果仁点缀在上面,捧着白瓷碗放在食盒拎去隔壁的房间,丫鬟进门就轻声问道,“太太,蛋羹蒸好了,姑娘可醒了?”
“甘草啊,弄好了就先搁在桌上,让白芍白芨端热水进来候着,姣姣儿快醒了。”被称为太太的是个约莫二十几岁的女子,长的极好,跟丫鬟说话的时候眉宇间都透着轻柔,她上身着一件水色纹边绣牡丹上衣,下身霜色素裙,发髻挽成随云髻,只简单插一根银簪。
她便是勇毅伯府上三房太太木氏,木氏吩咐完,把床榻上裹着衾被的小人儿抱了出来,“姣姣儿,该起床吃饭了。”
这姣姣儿就是勇毅伯三房的傻姑娘,今年不过三岁,自出生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姣姣只是小名,本名姜玉珠,是勇毅伯府上最年幼的姑娘。勇毅伯府三房老爷是庶出,三老爷十一年前带着妻子来到距离京城上千公里的安邵城为官,十一年后带着家人回京。
木氏把小小的人儿从衾被中抱出,看着粉雕玉琢的女儿打了个哈欠。
姜玉珠的相貌继承了木氏和三老爷的优点,雪白的一团儿,五官精致,眼睛很大,睫毛又长又翘,小手小脚都是嫩呼呼,又白又嫩,因早起,一头半长的黑发披散在身后,额前的刘海有些散乱,真真是个如玉般的小人儿。
唯一让人可惜的是,那双水亮的大眼睛反应有些慢。就好像此刻,粉嫩的雪团儿打了哈欠,过了好一会才把目光移向木氏,又慢腾腾把头低下。
木氏看着女儿的样子便有些哽咽,死命咬着唇才忍了下来,把眼泪忍回去,木氏红着眼眶回头吩咐,“白芍,把水端过来吧。”
圆脸丫鬟白芍端着铜盆上前,鹅蛋脸丫鬟白芨取了帕子打湿绞干给姜玉珠净了面,又取来柔软的柳枝撕开,沾上细盐伺候小主人漱了口。
事毕,先前蒸蛋羹的大丫鬟甘草过来给姜玉珠梳头,一头散开的黑发很快梳成两个花苞髻,取过旁边一对粉白的珠花缠在发髻上。白芍递过银项圈儿,木氏给女儿带上,这银项圈儿小巧精致,下面缀着一个长命锁,雕刻仙桃和繁古的花纹,长命锁下面还缀着几个小铃铛,一动起来叮叮当当作响。
木氏又给玉珠儿穿上芙蓉色金丝绣边缀珍珠襦裙,这样一打扮,粉雕玉琢的女娃儿更加惹人喜爱了。
弄好这些,食盒里的羊奶蛋羹也正好可以食用,木氏亲自喂女儿吃蛋羹,玉珠儿的胃口显然极好,不一会儿一碗蛋羹就吃完,甘草又去端了一碗羊奶过来,玉珠儿也咕噜咕噜给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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